人有自杀的“权利”吗？

作者 / Palomita 

编辑 / 于莲    审阅 / Emile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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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亡或许也是病患家属和好友不想提及的话题，却是我与她（双相）经常对谈的主题。

曾经有个社会新闻，使我与她重提死亡——我们谈到了有没有“生为自杀者的权利”这个略显矛盾的命题。

我不鼓吹自杀，自杀并不浪漫。

只不过，自杀是无路可走时的最后一条路，是我将来可能会选择的一条路。

它可能是我人生的最后一个决定，而我也不想回避这件事。

应该很少有人能将自己代入“死者”和“自杀者”的立场——毕竟大家都是活人。

于是，我常能在与他们相关的新闻下看到如下评论：

“死在出租屋里，那这屋子谁还敢住，房东多倒霉啊！”

“还好，这跳楼的没有砸到路人。”

“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，别人该有多大的阴影。”

“她儿子死在高考前，多影响高三学生备考的情绪啊！”

……

谁能告诉我，这世上有没有一个完美的场合，能让一个人平静地离世？

活人只能站在活人的立场，对此我无权批判。

我虽然也在呼吸、也有心跳，但我没有他们这样的立场。

因为，我比他们多生了一种病。而我也因此，成为了局内人。

他们有权做局外人，活着的人有权冷漠。

而自杀者，就该为了最后的体面而千方百计寻一个寂静处、尽力维护这世界的秩序、尽力不要使自己成为打破平静表象的石子而努力吗？

就连罪犯的死，都会被给予生而为人的尊严。一个无罪之人的自杀，却不能被保全尊严。

活人可以肆意考虑这些自私的问题，考虑活人的利益——他们可以说“我这是在为其他活着的人考虑，自杀的人没顾虑到他的死会让生者产生阴影”。

生者有嘴，死者已经无法再开口。

活着的人要求自杀者对社会负责、对那些因自杀场面产生阴影的人负责。

那么，谁又该对自杀者负责？

新闻里的孩子们是生来就要自杀的吗？

如果这已成了无头冤案，能不能给自杀者最后一点尊严？

无论事情的起因是真相还是谣言，孩子们既然选择了一跃而下，那么最起码是想安静了吧。

活人尚有“自私的基因”，死者又为何不能自私一次？我并不鼓吹自杀，只是质疑活人指责死者“自私”这一点。

我本不想去了解那两个孩子的坠亡，以及对他们的报道。

我也想做个局外人，做一个局外人要比局内人轻松很多，做一个冷漠的人要快乐很多。

但是信息一直冲击着我，我只要瞄到几个字，就预料到这会成为我的应激事件。

我又生起了“只要这世界有人痛苦，我就没有权利快乐”的超价观念。

我一边悲伤孩子们的离世，一边痛恨成年人在利用死亡。

回想起最近这次与我的医生见面，她劝我改变、劝我找点事做、劝我转移注意力。

而这次，我的态度十分强硬，甚至是说有点失态。

我想摔手机砸桌子，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这样做，于是马上握紧双拳，放在膝盖上，低着头，不敢看医生。

她叫我深呼吸。这是我第一次在医生面前这样，以前我都是笑着和她说话的，即使是谈到我的童年阴影，甚至是幼年时被性侵的经历，我也从未这样失态过。

我说：“让我找其它事做，根本就是在掩耳盗铃。这个病存在了，就会一直存在，就不会消失了。这是不可逆的。”

我绝不想鼓吹自杀。

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完全说服自己、我还在犹豫，但是我的医生让我感到温暖。

上个月，我尝试多吃了两颗药，想试试还能不能再醒来。

显然，我醒来了。去医院之后我对医生坦白了，她说：“你不能再这样了，不然我不敢给你开药了。”

我答应她了。

但是这个月，我再一次擅自多吃了三颗药，还是想试试能不能再醒来。

我知道，我是想试试，如果出了意外，我就这样悄悄地去世了也好，但是没有，那就算了。

再去医院，我还是跟她坦白了，她怪我没有守信。

我这条小命也有人在乎的。

这不算很好，也不算太差。

@于莲 

不知这世上有几个人想过“生为自杀者的权利”？

“就连罪犯的死，都会被给予生而为人的尊严。一个无罪之人的自杀，却不能被保全尊严。”

这句话就像暗夜里的闪电。如果没有看到那一句，我也不能理解什么叫“生为自杀者的权利”。

如果有人因为遭遇了自己不能决定的事情而自杀，那么人们为什么不去追寻事情的起因，而是去指责自杀者？

“无论什么理由，只要自杀就是不对”，这句话难道不是在自我说服吗？

“自杀者的权利”，并不是指作出自杀这个选择本身——它意味着，作为自杀者，TA的世界没有随着自杀这件事而消失。

TA的喜怒哀乐、TA的挣扎和坚强、TA选择自杀的理由......这些都很难被感同身受，但我们难道不应该至少试着理解、而不是轻飘飘或冷酷地评判吗？

自杀者的权利，意味着即使发生了自杀这件事，TA的意愿还被尊重，TA的尊严还得到保护。

我们想对那些苦苦挣扎在悬崖的人说：“无论你作出怎样的选择，这个世界都在意你的世界、在意你的心愿。”

尊重自杀者，是否就意味着赞同自杀？

指责自杀者，是否是避免自杀的好方法？

一个生命消失，得到的却是广泛的、冷酷的指责，少有人去体会这个消失了的生命曾经有的痛苦，而只想到了活着的人会有“心理阴影”。

这样的世界，会让那些在痛苦中挣扎的人多一丝留恋吗？

其实，在编辑的过程中，我特别想修改一个表达。

我在想，作者想说的是“身为自杀者的权利”，而不是“生为自杀者的权利”。

因为，没有人是生而为自杀者的。

      编辑精选

     Editor's Pick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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